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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砚从青铜海浮出时,客栈的飞檐正在蜕变成骨刺。瓦片翻卷如鳞甲,青砖缝隙渗出暗金色黏液,整座建筑在月下蠕动如分娩的巨兽。他抚过胸口的青铜烙印,那些龟甲咒文竟与客栈外墙的裂纹同步脉动,每一次跳动都震落簌簌骨粉。
东厢戏台突然传出婴儿啼哭。沈砚踩着黏滑的血肉地毯奔去,见戏服水袖缠成襁褓状,裹着具浑身长满青铜鳞的婴尸。当他触碰婴尸额间的朱砂痣,琉璃瞳骤然映出恐怖真相——这具尸体正是二十年前被周婉娘"分娩"出的自己!
戏台榫卯发出骨骼错位般的脆响,梁柱浮现出血管网络。沈砚后退时撞翻妆匣,白骨拼接的梳子突然活过来,死死扯住他鬓角:"少东家该梳头了......"梳齿划过头皮,带下大块连着头发的鳞片,露出皮下蠕动的青铜咒文。
账簿从血肉天花板坠落,泛黄纸页在空中自燃。灰烬凝成货郎瘸腿的身影,他背篓里渗出的黑血在地面汇成字迹:"癸亥年霜降,收执念九钱"。沈砚突然记起,白海棠吞金那夜,自己曾在账册勾销过这笔债务——而货郎篓中腐烂的绣鞋,此刻正穿在戏台婴尸脚上!
"因果利息该结了。"
柳如烟的鬼影从妆镜渗出,冥婚聘书化作铁链缠住沈砚脚踝。他挣扎时扯断锁链,断链却变成青铜蛇钻入地缝。地面豁然开裂,露出客栈的消化腔——无数青铜铃在胃酸中沉浮,每个铃舌都是镇渊人的舌头。
沈砚的脊椎突然爆出青铜棘刺,鳞片如瘟疫般蔓延至右脸。他撞破西厢墙壁,发现冥婚密室竟与古井底连通。九套嫁衣悬浮井中,袖口金线正缝合着某具女尸——那尸体面容酷似周婉娘,腹部却裂开着客栈大门的形状!
当沈砚试图扯断金线时,嫁衣突然将他裹成茧蛹。丝线勒入鳞片缝隙,渗出青铜与血液混合的黏液。琉璃瞳在剧痛中映出多重时空:每个沈砚都在撕扯嫁衣,而每撕开一道裂缝,客栈就多生出一根骨刺。
整座建筑突然剧烈痉挛,梁柱扭曲成子宫形状。沈砚被挤压进心脏腔室,听见客栈的搏动声化作人言:"你是我最好的孩子......"腔室内壁浮现周婉娘的脸,她的嘴唇是两扇雕花木门,开合时吐出青铜楔:"来,帮娘亲吃掉其他残次品......"
无数脐带从穹顶垂下,末端拴着不同年龄的沈砚。七岁孩童啃噬着自己的左手,二十青年剜出琉璃瞳,暮年老者正用脊椎刻写血契。当沈砚抓住某根脐带,客栈突然将他弹射至屋顶——那里盘踞着团不断增殖的肉瘤,瘤体表面浮凸出三百张人脸,全是曾被客栈吞噬的住客!
肉瘤中心裂开竖瞳,瞳孔里旋转着青铜罗盘。沈砚的鳞片在此刻尽数剥落,露出浑身蠕动的咒文。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向竖瞳,血液却在半空凝成契约卷轴——
"戊寅年惊蛰,沈砚自愿为归墟之钥。"
落款处按着周婉娘的血指印,印泥竟是客栈门楣的青铜液。当沈砚划破掌心盖上手印时,整座建筑发出满足的叹息。琉璃瞳最后映出的画面,是他被客栈脊柱吞噬,与万千自我共同沉入青铜海的瞬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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