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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大中道:“我还未和你成亲,就是负你,也比不得负我辛娘。况我又不是抛撇了你,另去娶妻,是自己怨命,要去出家。你便跟着我也有甚趣味。”
王氏见宋大中只是要抛他,想着自家命薄,不觉苦苦切切哭起来。陈仲文听见,走过来问知原由,便对宋大中道:“宋大哥我想史氏夫人节烈死了,原难怪你不忍再娶。但是古人说的,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老夫虽不是读书人,却也晓得这两句。难道来大哥倒不想到,怎么说得出家做和尚起来。”
宋大中只是拭那眼泪,不肯应承。王氏在旁接口道:“既是郎君不肯负史氏娘子再娶时,我情愿与郎君做婢妾,奉事终身。只不好再去认他人做丈夫。”
陈仲文听说,不等宋大中回言,便衬上去道:“小娘子这句话,竟已到十二分。宋大哥不得不依了。”
又劝王氏道:“小娘子不必心焦,总在老夫身上,决不令宋大哥把你离异便了。”当下各人走散。
又过两日,有个原任副将,姓元,是铜山县人,与陈仲文家有些世宜,少年落魄时,也曾蒙陈仲文周济,因此十分见好。当下了忧起复,补了河南一个缺,来陈仲文家辞行。陈仲文请他吃酒。
那副将是个大酌,干盅不醉的。陈仲文却酒量本平常,又在些年纪,那里陪得过,因宋大中也是个海量,便央他陪客。
元副将见宋大中恰好河南人,问他中州风土人情,一一回答得明白,已自欢喜。吃起酒来,却又是棋逢敌手,对垒得来,越发爱他。
俗语说的:“酒逢知己千杯少。”那曾见两个知己碰着了,定吃得许多酒。却不晓得这知己,只是对手酒量。你也不肯让,我也不肯歇,一万杯也吃了,千杯怎不道少。从来会吃酒人,遇见量好的,另有一种亲热,就是这意思。
元副将和宋大中饮得投机,便问陈仲文:“这位系宅上何人?”
陈仲文备述他避乱南迁,又遭奸人谋害,流落此间缘故。
当日酒散,元副将扯陈仲文去说道:“小弟此去河南,正少个幕友。既是宋生在此间,没甚职掌,不晓得他可能同我去么?”
陈仲文正怕宋大中果然要做和尚,却辜负了王氏一片真诚,要想个法儿来绊住他身子。听了元副将的说话道:“等我去问他看。”
便招来大中去,把元副将意思说了。又道:“我想,令尊令堂死得惨伤,只生下宋大哥你一人,必须争得一口气才好。如今同元副将去,倘和副将投机,他肯提拔时,倒可博个异路功名,诰封父母。不晓得宋大哥你意下如何。”
宋大中连日来想了辛娘,只思量出家做和尚,全他义夫的志。那功名二字,已看得冰也似冷的了。却因陈仲文,把替父母争气的大帽子,当头一罩,有些推托不得,便道:“蒙老丈这般关爱,晚生就同元公去便了。”
陈仲文大喜,去知会了元副将,当夜留副将在家下榻。次日就请宋大中一同就道。
宋大中谢了陈仲文诸般盛情,又道:“晚生今日一别,不知何时再会。有一句话,要对老丈说。晚生仔细想来,终不忍再近女色。王家女子在此,也非了局。仍望老丈与他另觅良姻为是。”
陈仲文和宋大中盘桓了几时,知道他有些执性的,便随口答道:“你既立志要做义夫,我也只得劝他改嫁了。”又笑道:“宋大哥,你只不要做了和尚回来见我,老夫却要骂你不孝的。”宋大中不觉也笑起来。
陈仲文送了元、宋二人出门,回去试王氏道:“宋郎临行,又嘱我劝你改嫁,你意下如何?”
王氏垂下泪来道:“妾向日错嫁歹人,一言不合,即推落水,因此便与他恩断义绝。昨蒙老丈作合,许身宋郎,虽然他又要离婚,是他不负前妻的义气,并不是怪妾什么来,妾却越发敬重他。只守着他前日应承娶我的那句话,倘宋郎不肯再娶,妾也断不再嫁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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