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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宫石阶上的人牙在陈砚秋靴底发出脆响。每踏碎一颗,黑暗中就传来一声惨叫——那声音不似人声,倒像是无数经文被撕碎时的呜咽。薛冰蟾的断弦缠在腕间,弦梢沾着的墨粉正画出诡异的轨迹,仿佛在引路,又似在警告。
"水运仪象台的缩小版。"许慎柔的独眼在黑暗中泛着青光。她指向地宫中央那座三层转轮藏,铜铸的经书架正在无风自动,每个格位里不是经卷,而是浸泡在透明液体中的眼球——那些瞳孔里全映着举子伏案写作的身影。
智永——不,此刻该称他杜微言——的禅杖突然裂成两截。杖身里滚出七颗青铜活字,落地即化作七盏油灯,照出转轮藏基座上的铭文:"大中祥符三年铸,用落第举人童试墨汁淬火"。火焰映照下,可以看清经书架每根铜轴都刻着《论语》章句,而"民可使由之"的"由"字被刻意磨成了"釉"字。
"小心!"
薛冰蟾的警告晚了一瞬。转轮藏最上层突然射出数十支经卷,展开后竟是锋利如刀的鱼子笺。陈砚秋侧身闪避时,一张笺纸擦过他脸颊,在石壁上钉出《尚书·尧典》的全文——而每个"曰"字都在渗血。
许慎柔的转轮藏模型突然自动拼合。三层轮盘逆着主藏方向旋转,竟将飞射的鱼子笺尽数吸入。但那些笺纸在轮盘内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,最终从轴心喷出时,已变成用头发编织的《千字文》。
"《水运法》第三章。"杜微言突然用禅杖残柄敲击地面。随着特定节奏的震动,转轮藏最下层缓缓伸出十二根铜臂,每根指尖都挑着盏人皮灯笼——灯罩上密密麻麻写着举子家谱,而燃烧的灯芯竟是他们的指骨!
陈砚秋的银印突然变得滚烫。他将印纽按向最近的铜臂,獬豸眼中射出红光,照出灯笼骨架上细微的刻痕——那是用茶马司银票上的密文记录的受贿账目。当红光移到第三盏灯笼时,灯罩上"陇西李氏"的族谱突然自燃,灰烬中浮现出韩似道的私印图案。
转轮藏转速骤然加快。无数眼球从格位中飞出,在空中组成《周易》六十四卦的阵型。薛冰蟾的五根断弦突然自行绷直,如琴弓般擦过铜轴,奏出的竟是《广陵散》的杀伐之段——音波所到之处,那些眼球接连爆裂,溅出的不是房水,而是带着墨香的脓血!
"子时三刻。"杜微言突然扯开僧衣。他胸口的墨池九窍图正在蠕动,每个窍穴都涌出黑色活字。这些字钉在空中拼出《阿房宫赋》的片段,而"独夫之心"四字正不断撞击转轮藏的铜轴。
许慎柔突然惨叫一声。她右眼的青金石脱落,露出黑洞洞的眼窝——那里面竟藏着个微型转轮藏,此刻正随着主藏的旋转而疯狂运作。当她用左手抠出这个袖珍机关时,地宫顶部突然降下三百六十五根丝线,每根都吊着片人耳软骨,上面刻着当年科举的试题。
陈砚秋的银印脱手飞出。印文"寒门初啼"化作四道血锁,扣住转轮藏的主轴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随着转速减缓,铜架缝隙里开始渗出粘稠的墨汁——那里面浸泡着数十具新鲜尸体,全都穿着本届举子的襕衫,而他们的舌头被拔出,替换成了活字印刷用的字钉!
"救......"
一声微弱的呼救从转轮藏底层传来。薛冰蟾的断弦如灵蛇般钻入铜架间隙,拽出个奄奄一息的青年——他的十指已被削去,伤口处插着青铜活字,而天灵盖上钉着片贝多罗叶,叶脉间流动着《尚书》的《禹贡》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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