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银印的血线沉入井底,将那残缺的"民"字最后一捺补全的刹那,井水突然沸腾。黑浆翻滚间,七具童尸的骸骨竟自行拼合,指骨勾连,在井底搭成一座微型的"人字堰"——正是都江堰"鱼嘴分水"的形制。陈砚秋的掌心传来灼痛,低头看时,银印烙下的红痕已化作《河图》纹样,与井底的骸骨堰遥相呼应。
"是水脉厌胜之术。"孟九皋的阴沉木杖重重插入井沿,杖身巴蛇浮雕的鳞片突然逆起,蛇眼渗出黑血,"有人用童骨改了都江堰的分水比例。"
许慎柔的银簪已挑开井壁一片茶马券,券下露出青黑色的石砖——砖面阴刻着《尚书·禹贡》篇,但"岷山导江"四字被凿去,改刻"同文镇水"。薛冰蟾的璇玑匣咔哒变形,铜针在匣面拼出成都府的水系图,而代表贡院的位置正泛着血光。
"去宝瓶口。"陈砚秋拽起井绳跃入井中。冰冷的暗流裹挟着他下沉,银印的红光穿透黑水,照见井壁密密麻麻的凿痕——每道痕里都嵌着半片指甲,指甲上刻着落第举子的姓名。水流突然湍急,将他冲入一条狭长的甬道,两侧石壁渗出腥臭的黏液,粘液中浮动着细小的活字,全是残缺的"民"字。
浮出水面时,耳边传来雷鸣般的浪涛声。陈砚秋抹去脸上水渍,发现自己正挂在都江堰"飞沙堰"的石犀牛角上。月光下,本该分流的内江水竟全部涌向外江,而"宝瓶口"处堆着七座新垒的祭坛,每座坛顶都摆着个陶瓮,瓮口封着发黄的童试卷。
薛冰蟾的白虹剑已斩开最左侧的陶瓮。瓮中滚出几十枚核桃大小的蜡丸,蜡衣上烫着"同文"朱印。许慎柔的银簪挑破蜡丸,里面蜷缩着一条三寸长的青鱼——鱼鳞上赫然刻着《论语》"民可使由之"的残句。
"是'书鱼'。"孟九皋的阴沉木杖点向鱼鳃,青鱼突然张口,吐出一截指骨,"将经义刻在鱼鳞,养于水脉,可改文运。"
陈砚秋的银印突然飞向正中祭坛。印底压上陶瓮的刹那,瓮身裂开,露出里面用红绳捆扎的七具婴尸——每具尸身的心口都钉着枚银茶针,针尾缠着写满《孟子》的丝绢。最骇人的是,那些婴尸的指节竟被活生生拉长,指骨拼成"分水"二字的篆体。
"韩似道好狠的手段。"许慎柔的独眼映着月光,瞳孔收缩如针尖,"用童骨做人堰,强改都江堰分水之数——内江枯则成都文气衰,外江盛则秦州武运昌。"
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迸出三十六枚铜针。针尖刺入祭坛周围的土壤,带出腥臭的黑水——水中浮动着无数米粒大的骷髅,每个骷髅的天灵盖上都刻着"同文"二字。孟九皋的阴沉木杖插入黑水,杖底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。
"起!"老人双臂筋肉暴起,竟从水底拽出条青铜铸造的"卧铁"——这本是都江堰岁修时埋入江底测量淤积的标尺,此刻却铸满了扭曲的《周礼》经文。铁尺末端拴着七条铁链,链尾各系着一具身披朱衣的骸骨。
陈砚秋的银印压上卧铁。印文血光照射下,青铜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暗记——竟是三百六十名落第举子的手印,每个掌纹都构成《论语》单字。许慎柔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左腕,血滴在卧铁上,那些手印竟开始蠕动,渐渐拼成"民为贵"三字。
"是'怨手铭'。"孟九皋的指甲抠进青铜缝隙,带出黑红色的泥垢,"举子落第后,被人活取掌印铸入镇水铁——这是要借文怨之力,逆转水脉啊!"
宝瓶口突然传来裂帛之声。一道三丈高的浪头砸向祭坛,浪花中竟夹杂着无数《孟子》竹简。薛冰蟾的白虹剑舞成光幕,斩碎的竹简却化作活字,每个"民"字都张牙舞爪地扑向众人。
陈砚秋的银印凌空飞旋,印文血线织成罗网,却拦不住活字中混杂的银茶针——那些针尾的缠枝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蓝光。许慎柔突然撕开官服,露出腰间捆绑的《太医局方》全卷,书页迎风展开,将银针尽数吸附。
"看水底!"英格玛的羌笛声从岷江上游传来。陈砚秋俯身望去,只见宝瓶口的漩涡中沉着块无字碑,碑顶压着个鎏金茶碾——正是韩府书房常见的那具。银印的血光透入水底,照出碑身上缓缓浮现的铭文:
**"同文种水,改脉易运。童骨为堰,怨手为铭。岷山导江,今始逆流。"**
孟九皋的阴沉木杖突然断成两截。杖心空腔里滚出颗墨绿色的珠子,珠内封印着半页《水经注》残篇——正是记载都江堰原始分水比例的那段。老人将珠子抛向漩涡,墨绿光华大盛,无字碑上的铭文开始扭曲,"逆流"二字渐渐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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