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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海老人大步行至紫阳真人身前,仰头怒视,直将道德宗八位真人与百名弟子视若无物。只不过紫阳真人身材高大,足足比天海老人高出了一个头去,且不说道行高低,就看双方这一对视,气势上也自然分出了高下。
石矶见了,当即轻笑一声,这一笑令得天海老人老脸有些挂不住,登时由红变紫。但他也并未出声训斥石矶。看起来云中居规矩不像道德宗、青墟宫那样严谨,至少石矶对他这个师父就不怎么尊重。
云中居另两位弟子衣着打扮都很素淡,完全不似石矶这样天然引人注目。
紫阳真人微微一笑,手一挥,身后道德宗弟子立刻忽啦啦向两边散去,动作整齐划一,为天海老人让出一条大道。紫阳真人当先行去,天海老人见了,为身份体面计,只得哼了一声,跟着紫阳真人而去。
似有意似无意,天海老人根本不去理会弌夆,凭它立在白玉台上。弌夆可非是什么善类,那也是天地间有数的凶禽,此刻立着,高足有五丈,一双鹰眼凶光四射,锐利非常,盯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宾客,看上去随时要择人而扑。
紫阳真人立刻知道天海老人有意为难,当下呵呵一笑,向玉玄真人使了一个眼色。玉玄真人会意,足下似缓实快,几步已到了弌夆身前,然后凌空步虚,似空中有无形的台阶一样,竟一路行到了弌夆的背上。也不知她用了个什么法诀,那弌夆突然凶焰全消,双翼一展,驯顺地载着玉玄真人向太上道德宗后山飞去。
转眼间天海老人师徒四人已在太清殿坐定。对待天海老人,道德宗所持之礼自然与寻常宾客大为不同。殿中摆设,若非哪位上代先师得道后所留,就是已过千年的前朝之物。几上所摆果蔬,也皆是有书所载的异果,年代悠远,服后于灵气大有助益。至于那殿中弥散的香,燃香的鼎,以及诸般不起眼的花花草草,均是来自八荒凶地,无一物得来容易。
在这太清殿中一坐,方知何为仙山福地,何为奢靡之极。与之相比,天海老人那一身装束,评语就是俗,俗不可耐。
此时宾主坐定,八脉真人都在座相陪,天海老人携来的三名弟子也各有座位,给足了云中居颜面。
寒暄已过,当下话入正题。紫阳真人明知故问,婉转问起了天海老人的来意。天海老人此行郁闷已久,等的就是这一刻,当下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,徐徐地道:“其实我此番重登莫干峰,这一是为的瞻仰一下道德宗至圣先师,领略八位真人仙风。”
紫阳真人明知他这是废话,依然含笑拱手,谦逊道:“过誉了。”
天海不急不忙地品了一口茶,方才喟然叹道:“转眼间就是五十年!我已经老了,争强好胜之事是做不大来了。眼瞅着大道无望,这唯一的冀望就是觅得传人,承我这一身衣钵。侥天之幸,近年来我云中居遇到了几个勉强说得过去的人才,我怕他们天天待在山里,眼界气量不免小了,又适逢贵宗十年一度的大典,因此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,请真人们指点指点,顺便也看看贵宗弟子,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,山外有山,免得将来目中无人,惹世人笑话。”
说到这里,天海老人方才向身旁三名年轻弟子一指,一一介绍起来。他首先向石矶一指,道:“这是小徒石矶,勉强有几分看得过去的才气,只是云中居地处偏僻之地,她自少失了管教,有些没大没小的,还望诸位真人海涵。”
石矶立了起来,嘴角浮出一线笑意,向真人们浅浅施了一礼,道:“石矶见过诸位真人。如有得罪之处,道德宗真人素来大人大量,想必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小女子。”
她笑得既丽且妖,声音清中有糯,说不出的动听,那一头似绸缎般笔直披下的长发,则无论她做何动作,都不会有所变动。
对着这样一个可人,道德宗诸真人面上不动声色,然而殿中气氛却变得有些凝重。大多数真人都对石矶的礼数视而不见,面有寒霜,眼中的目光也越来越是锐利。
紫阳真人长眉微微一皱,旋又展开,面色如常,不去理会石矶,反向天海微笑道:“天海道兄,二十年不见,没想到云中居也海纳百川,大开山门,广收天下有能之士了。”
天海老人似是早就知道真人们的反应,当下只作不知,挥了挥手,石矶即温驯坐下。天海又向那青年男子一指,道:“这是掌教师兄的关门弟子,叫做楚寒。”
楚寒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,一身白色长袍,双眉如剑,眼似晨星,眉宇间自有一股逼人英气。瞧他端坐椅中之势,巍巍如山。
虽是面对道德宗八位真人,楚寒立起施礼时一气呵成,如行云流水,一如在他面前坐着的不过是八位普通人而已。其实道德宗八位真人道行通玄,无需提聚真元、驭运法力,仅仅是随意望上一望,寻常修道者多半已承受不住。这楚寒身承八位真人无形压力,却行动如常,不形于外,虽然受年纪所限,真元尚不算深厚,但沉凝稳固的天份,实是天下罕见,难怪为云中居掌教收为关门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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