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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下她笑也不是,不笑也不是了,恍惚想起之前那位炮仗似的二婶子蒋氏也曾质疑过她,说她整天笑嘻嘻的,一看就没安好心。
她无奈地摸了摸脸,“我天生就是一副笑模样,再说岁月静好,没有什么可让我哭的。”
岁月静好?昨晚险些栽在贼人手里,才过了一夜罢了,那种阴霾便消散了么?不过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能有这样的心胸,就算寻遍整个京畿也找不到第二个。他忽然生出一种由衷的自豪感来,这女孩儿如此与众不同,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啊!
李从心更急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,对清圆道:“四妹妹,眼下谢府上下正满幽州找你,我听说你连日都在寺里替你母亲超度,到底出了什么事,怎么忽然往上京来了?”
清圆面上倒还如常,只道:“昨晚的法事做得晚了些,将近戌时我们才从寺里出来,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一伙强盗,杀了一个小厮,还想杀我们。我原以为这回难逃一死了,多亏殿帅路过救了咱们,将那伙强盗也抓了起来。如今这案子和旁的案子还有牵连,要咱们的证供来指证那伙贼人,这会儿已经问完了,殿帅说旁的也没什么了,过会儿就能放咱们回幽州。”
其实都是官场上行走的人,事实是否有所隐瞒,李从心未必分辨不出来。她没有将内情全部告知他,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,只是不能再追问了,便颔首道:“我正好也要回幽州,我送四妹妹回去,也好向你二哥哥交差。”
清圆正待说好,却听沈润淡淡扔了一句:“四姑娘是闺中小姐,不明不白在外待了一夜,就这么回去,只怕堵不住悠悠众口,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利。沈润和令尊同朝为官,看在节使的面子上,也要亲自向老太君告知始末才好。请四姑娘少待,沈某交代了官衙内的公务,便送四姑娘回幽州。”
他说完,负着手往外去了,错身时不动声色的那一瞥,很有嘉许的意味在里头。
清圆不由有些懊恼,她先前对李从心的那番解释,在沈指挥使听来大概很受用。所谓家丑不可外扬,深宅里头拿不住把柄的罪过,还是不好轻易告诉外人的。李从心在她眼里终究是个需要字斟句酌的外人,即便他先结识了她又如何,外人还是外人。
所以回幽州的路上,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古怪的局面,沈指挥使和小侯爷一左一右在前面开道。两个人都很有身份,两个人的随从都不少,因此这队伍绵延得很长,简直像圣人出巡般壮观。
抱弦打起窗上帘子看了看,“他们这是做什么?”
清圆摇摇头,表示答不上来。
“这样倒也好,有沈指挥使和三公子一道送姑娘回家,看谁还敢为难姑娘。”抱弦放下帘子,轻轻笑了笑,“姑娘总算苦尽甘来了。”
苦尽甘来?清圆咀嚼着那个词眼,最后苦笑了下,太远太远了。眼前的热闹就像除夕的那场烟火,卯足了劲儿绽放,把一年的璀璨都燃烧完了,最后各自散了,还剩下什么?满地冰凉的灰烬罢了。
抱弦伴在她身边也有半年了,半年的朝夕相处,对她的性情还是了解的。如果四姑娘如二姑娘一样不知轻重,只怕姐妹四个里头,她会是头一个出嫁的。嫁得早,未必就嫁得好,女孩儿家的出身不能自己选择,但在选婿上头尚有三分拿主意的机会。四姑娘是个时刻保持清醒的人,就算面上看着自己成了香饽饽,也不能因此昏了头。抱弦曾担心她迷失,担心她一门心思在这两个中择一个,如今看来这种担忧是多余的了。
“只是可惜,这回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,没能拿住太太的把柄。”抱弦不无遗憾的轻叹,“如今想想多凶险,要不是沈指挥使,咱们这会儿怕是成了刀下亡魂了。”
清圆沉默良久,拇指在团扇的象牙柄上细细地摩挲,半晌道:“这回不成,还有下回,如今虽没撕破脸,但各自都心知肚明,端看谁更沉得住气。不过这件事到底惊动了殿前司,太太未必没有顾忌,这程子想是会暂时隐忍,再过阵子怎么样,就不知道了。我昨儿夜里也细想了想,内宅中的事要靠外头大是大非来定夺,到底架势摆得太足,牵扯的人也太多,不定哪里就出了岔子。内宅的事还是要内宅解决才好,太太当了这么些年家,就一点儿错处也没有么?”她一头说,一头又一笑,“就算是一点儿错处也没有,这么大的家子,人口多,花销又大,哪能担保个个院里都太平无事,你说是不是?”
抱弦看着她主子,莫名心里就踏实下来。也是啊,几十年的当家主母早练成了精,倘或那么容易叫人拿捏,不至于让莲梅两位姨娘做小伏低那么多年。扈夫人这头篱笆扎得紧,未见得两个儿女也诸样妥帖,横竖四姑娘有的是时候,她是七个兄弟姊妹中年纪最小的,年纪最小,见证便越多,二姑娘要许人家,大爷眼看要秋闱,大奶奶刚怀了身子,大爷房里的小姨奶奶又才进门……
抱弦露出个了然的笑,抬手徐徐给她打扇子。扇底香风微送,清圆受用起来,揉了揉眼睛道:“我困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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